薑舒沈長澤 作品

第182章 主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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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來人生功名富貴,靠天時,靠地利,靠自己!

黔台府江霖縣謝家村的有一女郎,名喚謝傾玉,她靠著這一紙箴言,從一個田間地頭專門放牧的鄉下野丫頭一朝逆襲成天啟王朝四年一出的金榜探花郎,探花郎雖出身鄉野,但生得貌美如花,清麗非常,再論其胸中才學,竟是才高八鬥,學富五車,同新科狀元比較起來,品貌文章,也絲毫不遜色。

此時節正值冬末春初,草長鶯飛之際,然司天監卻占卜出星變異常,淮南一帶,先是天旱無水,又遇洪災,旱水交替致田地顆粒無收,百姓流離,餓殍遍地,無數饑民北上逃荒,湧入京城造成混亂。

於是聖上下詔:文武百官,皆許進言獻策。

謝傾玉呈言十餘條,條分縷析,皆是平荒之策。

聖上根據意見,先遣護衛軍設接濟點安置災民,再派使者前往淮南糾察乾旱根源,著淮南一帶官員開倉放糧,不許糧商奇貨可居,高價販賣。

聖上著令監察禦史楚天槐前往淮南調查災地現狀。

如今一月有餘,二月二十五花朝節這一天,正是楚天槐回朝之日。

這一日天還未亮,謝傾玉從床帳中坐起,見窗外天色昏黑,時辰不明,聽不見雞鳴,又怕已過了時辰,他便點燭下床,藉著火光在井邊打水洗漱。

“傾玉啊,怎麼這麼早就起來了啊?”一個白頭老嫗拾著燈籠過來,睡眼惺忪看著井邊正在擦臉的謝傾玉。

“春姨,現下是什麼時辰了?”

“纔剛剛敲過醜時的更,寅時未至,你可再歇一個時辰,寅時再梳洗也不遲。”春姨道。

“嗯,”謝傾玉擦完臉,潑了水,提盆過來:“春姨,你歇著吧,我回小書房看看書。”

春姨卻攔住了他,說:“秉燭夜讀,太過傷眼,你如今既已入朝為官,又深的皇上器重,已經完成了一個讀書人的大半使命,無論是為官還是做人,什麼都應該慢慢來,你日日熬夜,如此辛苦,長久以往,我怕你身體吃不消。”

“十幾年都是這樣過來的,我早已習慣了,”謝傾玉道:“入朝為官,正是我仕途的開始,官場路漫漫,朝堂之上位高權重之人尚且潛心鑽營,更何況我一鄉下丫頭?若我偷奸躲懶,一不小心就要屈居人後,春姨,我不願。”謝傾玉說罷要走。

春姨見說他不動,隻無奈搖了搖頭:“你也說了,官場路漫漫,人生還長的很,傾玉,你父親死前,曾托我照顧好你,你若是有個半點閃失,我怎麼對得起他。”

提到父親,謝傾玉腳步一頓,停了下來。

“我雖為你繼母,卻視你如親女,當年你父親慘死望鄉台,留下你我二人孤苦無依。你要做官查清真相,為他報仇,鄉試、會試、殿試,一路苦讀,人人都說謝老三祖墳冒了青煙,才讓你這個女娃娃一朝中榜,你一中榜,是鹹魚也翻身,從此光宗耀祖了,卻隻有我知道你這一條路走得究竟有多艱難。”

“調查你父親死亡的真相是要緊事,但你的身體也同樣重要,這一路我砸鍋賣鐵,吃糠咽菜的陪著你,可我如今已五十有九,黃土埋到半身,陪你的日子不多了,我希望你愛惜自己的身體,傾玉,你可知道我要表達什麼嗎?”

“春姨,我知道了。”一陣風來,謝傾玉身上單薄的衣衫被吹起,頭上隨意挽起的髮髻也隨風起舞,是位漂亮女郎,也是個滿身落寞的紅塵客。

誠如春姨所說,父親的死亡一直是她心中打不開的結,考官為官步入仕途,也是為了慘死的父親鳴冤。

而害死他的罪魁禍首,就隱身在這波雲詭譎的官場之中,謝傾玉誓要一層層剝開凶手的偽裝,將幕後真凶繩之以法。

時間一分一秒從翻飛的衣袂中溜走,等到寅時,謝傾玉換好官服步行至文德殿,到殿門口時,外麵已聚集了一批職位大小不一的官員,他們正交頭接耳的談論著什麼。

看見謝傾玉的到來,一個個突然噤聲抬起頭來望向她。

“各位大人,早上好啊。”謝傾玉人還未到殿門前,臉上就已扯開了笑,拱手朝各位大人問好,身型瞧著瘦弱,但風度翩翩。

“早上好。”幾個官員笑著應和,他們身上不是著紫色就是著紅色圓領大袍,不論位階還是品階都比他這個著綠的侍禦史要高得多,大家識得他,皆因他是新科三甲進士。

寒暄過後,奏事官還未開殿叫上朝,幾個閒聊的官員又開始絮叨起來,到把謝傾玉晾在了一旁,她也不在意,隻隨意地支起一雙耳朵凝神聽。

“也不知淮南現在是個什麼樣子?”有人問。

有人答道:“監察禦史帶了大批災糧前往淮南,想必災情會得到控製,具體是個什麼樣,就看今兒楚禦史怎麼說吧。”

“我聽聞楚禦史去往淮南,不僅是去賑災救災,還帶回了一個人。”說話之人神神秘秘道。

“帶回了一個人?誰?”有人問。

“沁王殿下。”那人說。

“沁王?!”有人訝異道:“沁王殿下不是三年前被調往隨州駐守邊防,以防蒙古突襲,侵擾邊境嗎?”

謝傾玉乍然聽到沁王二字,一瞬間呆愣原地,那雙豎起的耳朵悄悄然立得更直了。

耳邊又聽得那官員道:“殿下畢竟是龍子,哪有皇子龍孫常年枯守邊境苦寒之地的道理。”

“殿下回朝,陛下定開迎風宴,除了災情,隻怕今日也要提此事。”

“是啊,”一人附和點點頭道:“更何況,殿下已經及冠,去年同相府千金定下的婚事想來也拖不得了,此番回朝,大概是回來成親的。”

成親...

雖然早知他已有婚約,謝傾玉乍然聽到此訊息,心中還是有些恍惚的,身側的手握成拳頭,捏得死緊。

謝傾玉眼下會露出這般形容,皆因她與那沁王有過一段不為人知的私隱。

兩年前,她還在謝家村放羊時,於桃溪邊撿到了重傷難治的他,那時候的她還不是什麼探花郎,他也不是什麼威名赫赫的沁王殿下。

隻是兩個無父無母,相依的苦命人。

她以為他真的是個螟蛉之子,流浪之人,所以收留了他,兩個人一起讀書學習,放羊捕獵,寒夜相依。

他說什麼她就信什麼,他說他是無根之人,她信了,他說他是天家子,她也信了,兩個人曾說好一起白頭,誰料入京考試時,才發現他已經定下良妻,隻等佳期大婚。

從前青草地上的歡愛與蜜語,已成了過眼雲煙,早已消散。

官家子多薄倖,古人誠不我欺。

謝傾玉縱使心有不甘,也隻能放下,誰叫一介孤女,無依無靠無人撐腰。

但是心中也幾多慶幸,慶幸自己如今功名在身,未曾耽於情愛,敗落了這一生。

思及此,謝傾玉漸漸釋懷了,想著她若是為父親報了仇,就尋個好夫浪,生一兩個孩子,一家人和和美美,度此餘生。

就讓往事隨風而散吧。

思量時,文德殿殿門前官員越來越多了,早朝即將到來,大家都在互相寒暄。

“殿下,您小心腳下台階。”身後傳來一道聲音,聲音很熟悉,是同窗好友監察禦史楚天槐的聲音。

殿下,那個殿下?

謝傾玉轉身回望,見到來人的瞬間立即垂下腦袋緩慢退到後方,借旁人掩住自己的身型。

一切皆因楚天槐口中所喚的殿下,乃是她的舊情人,沁王李箴。

“無礙。”李箴略一揚手,眼一抬緩步向前。

他天生威儀,又生的風流俊美,行走間步履從容,背脊挺拔而沉穩,整個人颯爽又矜貴。

隻見他遠遠朝著隱身在眾官員之中的謝傾玉而去,眼睛緊緊盯著她那半截露出來的蒲柳似的腰。

“殿下萬福。”

“殿下金安。”

“殿下萬福金安。”

“一年未見,殿下風采更勝從前。”

眾官員鞠躬的鞠躬,作揖的作揖,團團圍上來,恭恭敬敬同李箴問好。

見李箴被圍住,謝傾玉忙退到最後,微微躬下腰掩著身子垂頭避目不見。

“我聽聞朝中新進金科三甲已出,我一年四季在外,隻是還未見過,還請諸位幫我引見引見。”李箴眼角餘光瞟向那一抹柳腰,興味盎然說道。

一黑鬚白麪,身著大紅官袍,頭戴進賢冠的官員站出來拱手道:“回稟殿下,新科狀元乃是金相府大公子金如玉,榜眼是閩西許氏,名叫許章瀚的,這探花郎嘛就是聖上禦筆欽點的出自黔台府江霖縣謝家村的謝傾玉。”

“哦,前二者皆是我讀書時的同窗摯友,自不必說,隻是不知這謝傾玉又是何許人也?”李箴假作不知問道。

“謝傾玉啊?謝大人她方前還同我們閒聊呢,

“謝大人,謝大人?”一和她平級的同僚,名喚許寰的,一薅袖子就將謝傾玉逮了出來,道:“謝大人,沁王殿下找您呢。”

謝傾玉本想做個透明人的,被許寰這麼一拉,身子都差點穩不住。

“大人,小心呐~”李箴不知何時捱上來的,一把握住她的腰,嘴裡輕柔柔提醒道。

握她腰時,還惡作劇般捏了一下她的軟肉。

謝傾玉如臨大敵一般僵直了身子,身側的手暗暗緊握,差點忍不住一拳揍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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