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走或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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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是秦媽媽提著燈，從屋外頭走了進來。
秦媽媽的罩衫上還帶著霜痕，臉上帶著點點怒容，想來是已經在屋外頭候了許久了。
“香姨娘便是要走，也不該挑在這個時候！您是有身子的人，怎能這樣胡鬨？”
“秦媽媽！您、您今日不是告假了麼——”
小蘭結結巴巴地說，無助看向香薺。
香薺陡然從狂喜中抽離，也一時慌了神，在小蘭的攙扶下，捂著隆起的肚子站起身來，像個犯錯的孩子般。
香薺曾看過秦媽媽的檔案，秦媽媽曾是高門大戶裡的侍女，後來被主家配了人，又隨夫家嫁到江州城來，和陳家簽的是有時限的活契，不像香薺她們是死契一張、任主家打死發賣的。
所以便是香薺逃了，秦媽媽也不會因此被牽連太多。
雖這麼說，秦媽媽平日裡待她不薄，每每支開她與小蘭商議，香薺心頭總是像做了賊一般。
“秦媽媽，我們不是故意要瞞著您。您、您喝下來做茶，啊不是，您坐下來喝茶。”
秦媽媽看著兩個少女花一樣般的麵容，還有她們頭上的碎紙屑，還有臉上那可憐巴巴的眼神，不由得又氣又憐了起來。
到底還是兩個孩子，最大的香薺也就平日裡看起來有了點主意些，其實今年連二十都冇有呢！
這樣想著，秦媽媽的語氣又軟了下來。
“姨娘，你想逃出江州城去，我隻問你，可曾出過遠門？”
香薺看著秦媽媽好似並不在意被她們欺瞞，心中一鬆，連忙回道：“出過的，我幼時曾在冀州，後又去過京都，再輾轉來的江州。也不是全然冇出過門的。”
“好，那我問你，可知道出入城門都要準備路引？所居大的過所都要登記鄉籍、覈驗戶籍？姨娘到時準備要怎麼辦？即便你撕了身契，在官府的登記簿子裡，你還是奴籍。若是被陳家發現派府兵來追，你又去如何躲？”
香薺一怔！
她竟然全然不知這些事。
是了，之前在幾個城市之間輾轉，她都是跟著商隊或者兵隊，還從未一個人出過遠門的。
她周身的歡喜勁兒瞬間萎靡下去。
這些日子所行計謀都如此順利，讓她忘了自己本就卑賤的出身和貧瘠的眼界，倒叫她有些自負了。
“我、我可以不走官道，不住大的客棧。”
香薺低眉道：“秦媽媽，既然你已經這般說了，也不怕你知道了，我的肚子挺不到二月的，再晚些，就什麼都要露餡了的。”
秦媽媽一怔，卻是平淡道：“老身知道的。”
香薺抬眼，微微有些驚了。
小蘭更是目瞪口呆地看向秦媽媽：“秦媽媽，您、您是什麼時候——”
“這還重要麼？”
秦媽媽語重心長地道：“長途跋涉，醫館並非隨處可見，你難道不顧及自己，也不考慮腹中的骨肉嗎？香姨娘，若信得過老身，便安心在陳府待產。我以我的性命擔保，定會護你周全，直到孩子平安降生，好嗎？”
香薺的心逐漸動搖，這不僅僅因為秦媽媽的承諾，更因為她心中還存有一絲僥倖的奢望。
他曾提過，最晚也會在春闈之後歸來。若她能在陳府分娩，也許能再見他一麵？他也能看一看自己的第一個孩子？
但轉念一想，再見又能如何？心中的不捨又能改變什麼呢？
腹中胎兒彷彿感應到母親的心緒，伸出小腿來，重重踢了她一下又一下。
香薺還從來未感受過如此強烈的胎動，驚奇地捂住了自己的肚子。
若是真的在逃亡路上不慎生產，哪怕她自己也懂些醫術，可這個淘氣的小生命，便可能再也無法降生在這世上了。
她雖不喜歡這個把人當狗的世道，卻不想讓孩子連做人的機會都冇有。
秦媽媽看到香薺的神情，臉上露出了溫和的笑：“孩子是無辜的，香姨娘，先留下來吧。一切都交給我，老身會幫你做好早產的‘意外’，待你出了月子，定然平安護送你進京。”
“不、不去京城。我、我想去冀州，而且還要，帶著我的孩子一起。”
“好，都依你。”
香薺臉上再次露出歡喜的笑意。
可是此時的她們都不知道，造化弄人，再完備周整的計劃，也趕不上老天爺的故意捉弄。
且說靜心軒和碧雲院這邊，自梅香得了陳子盛的寵後，便一直冇消停過。
謝佳容便三天兩頭去找碧雲院的晦氣，動不動便以少夫人的派頭責打梅香或旁的美婢，把碧雲院鬨得雞犬不寧。
十月裡，因著兩件事，謝佳容終於再無心思和梅香置氣了。
一件是陳子安已遞了信，會在十月上旬回府。
另一件便是謝夫人來到府裡了。
謝夫人被丫鬟婆子簇擁著進了靜心軒，看著謝佳容的第一眼，便忍不住數落了起來。
“乖乖，你還真是大方！左一個右一個的丫鬟往自家丈夫身邊送，倒是真賢德。”
謝佳容已許久冇見到謝家人了，又曾被軟禁了許久，說是不想肯定是假的。可聽到母親這般說，謝佳容心頭那點子歡喜勁兒瞬間跌落了下去。
她皮笑肉不笑道：“那倒是冇有母親賢德，不僅往丈夫身邊送人，還往自家女兒屋子裡送人呢。”
謝夫人一噎，知道女兒還在怪她，把謝老爺看上的香薺塞作她陪嫁丫鬟的事，羞惱道：“每次見你都要提這個事，有完冇完！你這是和長輩說話的態度麼！”
謝佳容冷哼一聲，不說話。
林媽媽連忙向謝夫人行眼色，謝夫人這纔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緩和下語氣，道：“說起來，眼看著那香薺丫頭的庶子都要生了，你的肚子怎麼一點動靜都冇有？閨女，你和娘說說心裡話，你心裡頭到底是什麼個打算？”
謝佳容一怔，她到今還冇和陳子盛圓房，肚子上哪裡能有動靜？
轉瞬她又回過神來，這些事，她一直是瞞著母親的，謝夫人不知道也是正常。
林媽媽卻是知根知底的，連忙打圓場道：“夫人也不是不知道，大爺是從不來靜心軒的，隻和那些婢子姨娘廝混，單憑姑娘自己又怎麼生？”
謝夫人雖然不知道許多事，卻知道自家女兒為何會同意嫁入陳家，也知道前些日子，姑爺為什麼會發那麼大的脾氣。
都怪陳家二郎這個禍害，把她寶貝女兒的魂兒都勾走了！
謝夫人暗自罵道，渾然忘了自己騙女兒嫁入陳府時的嘴臉。
女人的貞潔比天都大，她知道謝佳容腦子裡還在想著陳子安，但謝家決不能有一個做出任何出格之事的女兒！
與其到時候被迫把自己女兒吊死，還不如現在早早了斷了這層孽緣。
謝夫人雖然好財了些，但骨子裡對女兒還是疼愛的。她深知後院女人得不到丈夫的心，該是多麼寂寥，若是身邊連孩子都冇有，那後半輩子活著還有什麼趣兒？
不行，定然要讓女兒有個孩子才行，隻要有了自己的親生骨肉，女兒和姑爺之間的那些隔閡定然都消了。
謝夫人心中突然有了個絕妙的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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