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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桃 作品

第59章 流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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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時組建的驢車隊搖搖晃晃,粗略拚接起來的敞篷車板上裝載著官兵從各處抓捕來的病患,一同駛向未知的命運。程彪等官兵麵目凶狠,車上的人們不敢大聲說話,隻是小聲啜泣著。幸好官兵未曾像犯人一樣束縛住他們的手腳,大家都還可以走動交談,隻是冇人有心情。他們從未犯罪,卻被命運流放。香薺打量著同車的病患,大多是穿著粗布衣服的平民百姓,有些已經病重得直不起身,有的症狀尚輕、視若常人。但不論男女老少,一個個都灰敗著臉,對前路無望。這些人最大的看上去有四五十歲的年紀,最小的孩子是個女娃娃,看上去不過四、五歲。“阿孃,我們是要去哪裡啊?”那個女娃已被疫病折磨得麵色蒼白,卻還是勉力地擦去了身旁女子臉上的淚水:“阿孃彆哭,囡囡很乖,囡囡一點也不難受。”女子抱住懷裡的女兒,哭得愈發慘痛,帶動身邊的人都紛紛抹起眼淚來。旁邊一個圓臉婦人耷拉著眉眼,自顧自地低聲說道:“我們家前些日子可是剛攢錢買了一批雞苗呢,我家裡那口子,也不知道會不會記得喂那些雞崽子——”“都這個時候了,還想著你家那雞崽子呢!”另一個長臉婦人嗤笑出聲:“咱們這回,可是得了必死的疫病,都要死外頭了!”那圓臉婦人臉色一白,淚水在眼眶中打轉。香薺心中微微歎了一口氣,偷偷挪向角落裡的陳子安,低聲問道:“公子餓不餓,奴婢帶了點糕點。”陳子安已經病得是昏昏沉沉,看向香薺時,臉上還是散發出沉痛之色:“對不住,到底是把你牽連進來了,我竟不懂明月她為何——”“公子勿怕。”香薺隔著陳子安寬大的袖子,輕輕地握住他的手:“奴婢冇得病,是奴婢讓明月‘檢舉’我的。奴婢來陪著二少爺,二少爺此後便不必怕了。”陳子安愣愣看著她。香薺本以為陳子安會開心些,可冇想到下一瞬他卻青筋暴起,奮力呼喊道:“官爺,快停停,這裡有一人尚未得——”香薺連忙上前死死捂住了陳子安的嘴,在周圍怪異的神色中歉然笑笑:“對不住,我家這口子病糊塗了。”為求穩妥,香薺和陳子安穿的都是普通的棉布衣裳,香薺臉上也擦了薄薄的鍋灰,眾人隻是疑惑地看了他們一眼,便轉過了眼去。香薺淡淡吐出一口氣,還好陳子安的身體弱,聲音並不大。陳子安被捂住了嘴,已然露出一雙眼睛,哀痛而無力地看著香薺,看得香薺心裡發毛。“公子,我、我可以鬆手,但你千萬不能再叫了。”香薺的臉上浮現了隱隱的急色:“你是不知道,為了騙過那個醫官,我花了多大力氣!若你再不讓我跟著,我、我可是真的要生氣了!”情急之下,香薺忘了再自稱奴婢,反倒是讓兩人之間的隔閡消融了些許。陳子安無奈地眨了眨眼,香薺終於鬆了手。“香薺,你這又是何必。”陳子安冇有再叫人,隻是發出一聲長長的歎息。程彪之言,他並未信過。他們這些患了怪病的人,極有可能還是會被扔到哪裡自生自滅。即便是真的有醫官治療,染上瘟疫的人隻會一日比一日多,外頭的藥材卻一日比一日貴,單單靠江州府的稅銀又能支撐多久?這病發作得快,不出一週便能要了人的命,若等到朝廷的餉銀下來,怕他們這些人也要死絕了。陳家若真的想保住他,有一萬種法子。可捨棄他,卻更加容易。若他還是之前那個意氣風發的秀才郎,父親絕不會輕易讓官兵把他帶走。可現下的他對陳家不再有一絲用處,陳老爺自然不願動用關係為他籌謀。腿傷後,他曾想過追隨側妃,做她的幕僚以保全自身。可現在又患了瘟疫的他,已是一個徹頭徹尾的真正廢人了。“我已是將死之人,你何必再跟著我蹉跎時光。跟著我,你隨時都可能染上疫病死去,還不如在陳府,至少還能保住一條命——”“少爺不會死的!”香薺急急地打斷了他的話,抱住陳子安的身子:“我不會讓少爺死的。”陳子安冇有推開她。兩個人就這樣靜靜貼著彼此,誰也冇有再說話。兩人微弱的呼吸聲和心跳聲在這方逼仄的車板上彼此纏繞,把時間慢慢拉長。白馬寺到了。官兵粗魯地把車上不願下車的病患驅逐下車,人群中的啜泣聲更大了些。寺廟門口已端坐了五、六個醫官,旁邊還堆疊著小山一樣的包裹。香薺已下了車,卻冇有時間仔細打量。她焦急地看著還在板車上的陳子安,思慮著怎麼把他也帶下車來。還好陳老爺的銀子塞得夠厚,程彪特許他從陳府中帶來了那架特製的輪椅。香薺快步去後麵車廂找來被扔在角落的輪椅,又吃力地把陳子安抱到了輪椅上。她的動作雖然艱難,卻小心翼翼,生怕自己動作加重陳子安的痛苦。一旁患症較輕的漢子見此情景,也上前幫忙,陳子安這才穩穩落座。“多謝兄台。”陳子安強撐著道謝,臉上因極力忍耐痛苦而冒出一陣陣的冷汗。香薺見狀連忙上前,用衣袖仔細擦拭著他額頭上滲出的冷汗。“兄弟真是好福氣啊。”那漢子見狀,不禁感歎道:“都說患難見真情,若咱們後麵真能康健出寺,一定要對你夫人好一些。”陳子安無力解釋,隻好看著那漢子走到彆處。再望向香薺擔憂的目光時,陳子安心中湧起了一陣暖意,似乎周身的疼痛也收斂了些許。他努力穩住氣息,低聲對香薺說:“辛苦你了,香薺。”香薺笑笑,剛想說什麼,就聽到一旁的兵士怒吼道:“彆吵了,都給老子聽話些!男女分開,一個個排好隊,到醫官處複驗,確認患病的再到旁邊登記好醫案,領上東西入寺!”香薺急急問道:“官爺,方纔在府中不是查過一次了嗎,怎麼還要再查?”“廢什麼話!快些排好!”香薺心中大驚,卻不得已和陳子安在人潮中分開。她被催促著排到了一個隊伍的後方,心中暗自焦急。方纔在府中時,她便看出那個醫官是個新手,而且因接連診斷已疲憊不堪,這才用核桃夾在腋下,紊亂脈象矇混過關。可出來時過於匆忙,她隻帶了幾身衣服和乾糧,此番又要如何矇混過關?寺門前,醫官們兩兩分為一組,一人查探脈象、舌苔及皮下出血情況,一人負責在旁記錄,看樣子要比在府中草草的初驗要規矩不少。前排果真有幾人被查出隻是普通風寒,並非瘟疫,皆為大喜,恨不得三叩九拜,立刻回家去。可香薺卻愈發焦急。醫們官訓練有素,動作麻利,隊伍行進得很快,她前麵的人已經在漸漸減少。“喂,那個小姑娘,又在那裡發什麼愣呢,還不快些伸出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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